「我們的生命僅是短暫停留,
為要完成偉大事工,
我們與天國和眾星同為一體,
為神的旨意而行。」
1965年3月27日
郵政信箱2131號
台灣 台北
自由中國
親愛的朋友們:
就在昨天發生了一件駭人的意外,離我們不遠處有一輛滿載學童的巴士失控衝下陡峭的河岸。據報載,截至目前為止有30人喪生,還有更多人可能因傷重而死亡。
更可憐的是聚集在醫院周邊,急著尋找自己小孩的父母們。「我的孩子在哪裡?」「他受傷了嗎?」「他死了嗎?」我看得出來,這些人的經濟狀況不佳,多半是農民和他們的妻子。要湊足錢讓自己的孩子和其他學童一起參加旅行,原本就很困難,但因為他們深愛孩子,所以還是努力湊出錢來,他們感受到了父母親讓孩子高興的溫馨喜悅。
現在呢?我知道,充滿痛苦回憶的母親們似乎仍然能夠看見她們的小寶貝,吃著豐盛的早餐,開心地談天,眼中充滿光彩,充滿期望和幸福。只有基督徒們可以找到慰藉,但即使如此,他們仍然需要時間來撫平傷痛。
聖望教會(樂生療養院)的牧師說:「你們在報紙上看到和收音機上聽到的這件駭人的意外也跟我們有關。因為其中一位喪生的老師曾經是這裡的病人,他完全康復後,就在這間學校任教。」
昨晚新聞散佈開來時,台北也籠罩在肅穆的氣氛下。然而到了今天,那些沒有直接關聯的人們卻展開一如往常的作息。如此,那些因悲傷而心痛的人們必然會覺得難以承受,世界似乎對那些身在不幸和哀傷中的人變得冷漠。
有時候當我帶人到聖望教會,他們看到有畸形、失明、殘障等身障人士,他們的反應是:「現在我知道我有多幸運!」對不幸的人沒有同理心,反而是暗自慶幸自己逃過這些疾病。
有首詩這麼說:
「──真正的自由是共同承擔
我們兄弟身上背負的所有枷鎖,
並且,全心全力
誠摯地讓他人自由。」 -Lowell
我寧可他們有那種「忘記自我,嘗試幫助不幸之人」的同理心。
這個月有美國朋友希望收養幾位我們的孩子。但是台灣不同於被戰火破壞的韓國,國家;也不同於國土太大而常有家庭失散的中國。台灣是個小小島國。
因此,即使我們的育幼院裡有一個孤兒,她總是有親戚。她的瑪莉阿姨、約翰叔叔或其他知道她在哪兒的人會帶著水果或禮物來看她。就算親戚不能親自照顧這個孩子,家人溫暖的愛也會始終包圍著她。
有一位媽媽獨立撫養四個小孩。她外出當廚師養家,乞求我們照顧她的孩子。一個挺不錯且受過良好教育的美國家庭希望領養其中一個孩子。
「妳願意考慮嗎?」我們問她。她站著考慮著,乾淨的棉質衣裳說明她雖貧窮但依然穿著得體。她的臉看來誠實、開朗、又率直。
我可以看到眼淚從她眼眶溢滿。美國人可以給她的孩子世俗認為的好東西,但她失去了一個孩子,她的孩子!然而就算她努力勤奮工作,也從不對期望能給這個孩子太多。
「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她祈求地說。稍晚她打電話來,說她同意了,甚至簽了放棄孩子的同意書,但她有一個要求。「星期天晚上讓我把孩子抱去拍張家庭合照,這樣我們可以永遠記住她。」她懇求說。
顯然,他們全家人都參與了晚餐,拍了照片,並都因為要失去一位家庭成員而流淚。第二天她鼓起勇氣說:「不,我們不會放棄我們的小女孩。我們會找到方法來照顧她。」
這個月我巡迴本島,拜訪我們的學校、肺病療養院、馬利亞產院和診所,這總是讓我萬分感動。我熱愛實地的田野工作,因為我跟人們肩並肩,傾聽他們的煩惱,也同他們為一些快樂的小事歡笑。
在某間產科病房,助產士是牧師的太太,她穿著整潔的黑色套裝為我介紹環境,突然有位助理護士在她耳邊說悄悄話。
「很抱歉,有個小寶寶要出生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脫下外套,衝向產房。
我們的另一間產科病房是由一位牧師的遺孀負責,她是位有執照的助產士。她非常高雅且嚴謹,讓我聯想起學校老師。她自備書桌和椅子,好讓她的紀錄和報告保持整齊。
「自從我來到這裡,最高紀錄是一天內有11個小寶寶報到。」她談起這事,就像這很稀鬆平常似的!
我去的每個地方,他們都有需要油漆、修繕和其他改進之處。我逐條記下。然而,當項目逐漸增多,我不禁暗自打起冷顫。沒有人會願意為了像修繕、油漆、停屍間和廚房這種低俗雜務掏錢,雖然這都是照顧他人的一部分。
在南部屏東,專為排灣族人設立的大診所,那裡的負責人婉轉地向我們要求更多病床:「我們有一些木頭病床,但更多是竹子做的。」
「竹子床很快就會搖晃了。」他喃喃自語。這間租來的大房子,從很久以前便屬於一位富翁。然而房子雖大,但因為是租來的,總是給人一種不斷在遷移的感覺。當你隨時得準備搬走,就不會想買很好的設備。
您們記得聖經上說:「雅各井就在那裡。」我很愛這個說法,因為這是一個古老又熟悉的響亮地標。每個群體裡都有某些特定地方是眾人所皆知,如以色列人都知道的「雅各井」。這是不會改變的事;他們的曾祖父知道井在哪裡,他們的子子孫孫也都明瞭。
對許多人來說,因為我在這裡很久了,我就是「雅各井」,一個古老的地標。當我巡迴本島拜訪我們的院所,所到之處人們都歡迎我,還回憶起:「好多好多年之前你是因為某某事來到這裡的!」
早期我大多是用步行,後來是搭巴士或是坐很慢很慢的火車,但是現在有可以飛越山脈的小飛機,真是幫了大忙。
有次我站在一片草坪等著小飛機啟動,一個男人對我喊著:「好久沒看到妳了!」
我看著他回憶說:「在戰爭後,我們在從上海出來的船上相遇過。」他說:「是的,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他是一位基督徒,他曾在甲板上帶著印有詩歌和祈禱的小書。從那時起他就熱愛主,而神也在這塊他選擇的土地上眷顧著他。
我們一直持續送書到山區教會的圖書館。山上部落之中總共有385間教會,將來每間教會便會有一間圖書館。
這些為原住民而設立的圖書館和台北的閱覽室,是在我厚著臉皮的拜託下,由莉莉財團法人基金會(Lilly Endowment Fund)慷慨提供的。因為我知道這件事情有實際的需要,我希望我們的原住民能站在自由世界這邊,並且我們也一定要滿足他們所有基督徒的需求。
閱覽室是個創新作法,但是已證明非常成功。每天大約有150人進來閱讀,我們得買更多桌子和椅子。其中許多是學生,但沒有關係。我們希望學生們都能認識基督。
本月的另一項進展就是另外一個夢想的開始。去年秋天我沿著海灘散步,發現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裡有著白沙海岸,藍色海浪襲來,不遠處有個仙境般的小島,綠葉覆蓋的山坡伸手可及。我們想要這塊地來給我們的男孩──我們大約有300位男孩──當作露營場,並且最終作為教會裡年輕人的聚會場所。
這塊特定的土地分屬於許多不同的人,但他們都願意賣給我們。經過幾次往返和調查,本月我們付了第一筆錢。這只是所謂的訂金,意思是我們有權利買下,今年夏天就可用到。
我們將會架上帳篷,男孩們就可以有幾週時間在海邊游泳和露營。期間我們也會經常為他們舉行特別的禮拜會。我希望我能活著看到這塊地成為一個名符其實,包含大禮堂和備有男、女宿舍的聚會所。目前本島上沒有這樣的地方,但這兒有數以萬計的基督徒,是必須要有的事工。這將會是一個跨教派的聚會所,由芥菜種會負責日常管理。
「日常管理」在我們的工作中佔很大的部分:保持育幼院的整潔,讓兒童們都清潔且飽足;使學校保持整潔,學生們都乾淨也飽足;對我們旗下照顧的所有機構都是一樣。我了解這對國人來說,我們一定有時候看起來像「連洗鍋子都有一千條規定的法利賽人」。
當我離開二個月回到家鄉幫我的台灣同胞發聲時,唐和貝蒂威廉斯,唐華南和瑪莉安會持續所有芥菜種會的工作。他們都很能幹,而且對工作很熟悉,所以我不需要擔心。大部分在地的員工也已經跟我們共事很多年,所以他們對工作很上手。而且我知道親愛的主會盡其職責,領導並保護他們。
將全部的愛獻給在家鄉為主在此地事工祈禱,並給予支持的您們。
服事主的,
孫理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