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芥菜種會

▲當年習藝所中美髮課程的實景。

「一雙溫柔憐憫的手伸出，

撫慰了所有疲倦和漂泊四方的流浪者，

等待著引領他們前往天堂，

等待著引領無家可歸的人回家。｣-Anne Johnson Flint

1964年10月30日

郵政信箱2131號

台灣 台北

自由中國

我親愛的朋友們：

這個月我們到花蓮查看，並替所有的學生們拍照，如此我們就可以把學生們的照片寄給那些捐助獎學金的認養人看。這聽起來好像很容易，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簡單。大部分的原住民女孩們心性狂野，就像那些未曾被馴服過的林間鳥兒們，她們從未拍過任何一張照片。她們心裡困惑，無法決定該怎麼站著拍照，也不知道照起來後會是什麼樣子。

「笑一個！」我總是告訴她們，想讓她們明白，當一個人微笑的時候，會從眼神中閃耀出靈魂的光芒，儘管她們笑起來有些緊張和不自然。而她們隨風飄散的頭髮則令我們相當沮喪，因為這讓她們看起來就像是斐濟的島民一樣。

拍照當天和我在一起的還有我們的其中一位助手，負責認養贊助部門的瑪莎。我對瑪莎催促地說：「用我的梳子吧！試試看能不能讓她們的頭髮整齊些。」瑪莎梳理著她們的頭髮，低聲與她們談話，然後震驚地轉向我，對我說：「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梳子！她們都是用手指梳理頭髮的！」

我告訴瑪莎：「她們的髮線都不直。」當瑪莎奮力想把這些女孩們的頭髮梳整齊的時候，她問了這些女孩們更多問題。然後她告訴我說：「妳新蓋好的宿舍裡面忘記放鏡子了！那裡面住了165位學生，可是連一面鏡子都沒有！」

我們立即訂購了5面大鏡子，然後當我們回到台北時，又買了564把梳子和大量充足的髮夾給這群女學生們使用。除此之外，當瑪莎在為這群學生們梳理頭髮的時候，還發現了比零亂的頭髮更值得關注的事情，她的發現，讓我們知道我們即將要開一個D.D.T盛會了，以便驅除這群女學生們頭髮上的不速之客。

「我們會需要一個理髮廳，由兩位女士負責，她們每天負責至少洗30位的頭髮，並把頭髮修剪整齊。我們可以把頭髮也視為校服的一部分。」我下定決心的說道。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而現在我們要實踐這一個想法了。

那天，我們照了一整天的相，大約有上百張，讓我們的皮膚都曬紅、曬黑了，而且疲倦不堪，不過至少可以讓捐助獎學金的人都能擁有一張照片。如果那晚我有說夢話的話，我大概是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笑一個」吧！

有些女孩們比較晚入學，所以還沒有制服可穿，她們其中有些人衣衫襤褸，穿著破爛不堪。有一位小女孩，當輪到她拍照的時候，她的手試圖想遮蓋住她身上那件舊紅外套的破洞。「把那件外套脫掉吧！」我這麼建議她，但她並沒有穿其他的上衣，因此她無法把外套脫掉。而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她僅有的一套。我們請另外一位女學生把她的襯衫借給這位小女孩穿，讓她可以順利照相，完成她的相片。

只要是身為母親的人，當她身在這裡時，一定都會發自內心，像母親般照料這些孩子們，就如同我們所做的一樣，我們會為她們做任何事。有一些女孩們連一根縫紉針都從未擁有過，所以我們替每一位女孩們準備了小針線盒，也在學校裡替她們規劃了縫紉課程。

遇到主日禮拜的時間時，我們就暫停拍照的工作，當我走進禮拜堂時，我驚訝的發現那裡已經坐滿了群眾，不僅座無虛席，連地板上也坐滿了人！每一個可以站人的地方都站了一位女孩。學校裡有560位女學生，但禮拜堂裡一次只能大約容納300多人。

女校長大聲地說：「我們讓每一個班級的學生輪流坐在地板上。」好像這件事情並沒什麼大不了，司空見慣了。這些原住民女孩們看起來是多麼典雅，就像是一朵朵花兒，因此她們坐下時，就像是花兒搖曳在風中，然後漸漸平息下來；而當她們起身時，也輕鬆優雅地站起。

當攝影師到男子學校拍攝時，我並不在場。我並沒有親自監督每一張照片，但當我看到相片時，我就明白了，男孩子們那裡也沒有梳子。然而，無論是柔順的頭髮，或是被風吹拂而毛躁的一頭亂髮，我們的原民學生們還是依舊每日吃三餐，而我們也拚命地為他們爭取獎學金，好讓學校可以經營下去，讓他們持續受教育。

負責與照料我們的工作的是親愛的主，祂必定有一張上面寫著「使用在最有需要的地方」的支票，讓我們能填補已產生的學生伙食需要，與未爭取到的獎學金資助間的差距。「使用在最有需要的地方」是受祝福的話語，有時，我們也會在早晨裡如此禱告著：「親愛的主呀，今日，請讓我去最有需要的地方服務吧！」有些時候，就如同我們所禱告的，我們會遇見令人吃驚的事情，而這好像就是親愛的主耶穌為我們安排，帶領我們前往的。

我們的帳篷教室狀況還算不錯，除了有一次被風吹倒之外。但是颱風季節已經過去了，我們也正在蓋新的教室。身為一位平凡人，其實我比較希望能馬上從基金會獲得一筆大額補助金來興建整個墊腳石學校。但是主大概是另有想法，因此現在的捐款金額較少，我們要如同是將小股髮條綁成一條辮般，這些小額捐款匯集起來，共同完成這事工。

我們的山區烘培廚房，每日會為原民幼稚園裡的孩童們烘烤7,000塊餅乾，供他們食用。有一日上午，負責我們烘培廚房的人告訴我說：「粗麵粉的供給量越來越少了，我們是不是要減少餅乾的數量？」

如果您們還記得的話，會曉得那些原民幼稚園裡的孩童們是多麼需要營養，所以我告訴他說：「不行，我們得繼續做，就像平常做的一樣，如果麵粉都用完了的話，親愛的主會再送更多麵粉過來的。」

隔天中午，有一位美國軍方的官員到我們的辦公室裡，他說：「我們帶來一些攜手計畫物資，是空運來台的。」讓我們又驚訝又歡喜的是，這些物品裡有LILLY藥廠的維他命，對這裡的人來說，這是相當珍貴的禮物，還有捐贈者指名要送給我們的各種食品、食材。神用這麼不可思議的方式應許我們的需求，這是多麼戲劇化啊！然而，相較於這些禮物，更令人真切感受到的事實就是親愛的主耶穌所應許的事物實現了！

為了生病又營養不良的原住民寶寶們所設置的花蓮嬰兒之家，現在仍是岌岌可危，隨時可能面臨被出售的狀況。建造這棟建物的人是向銀行借款興建的，然而他現在人在日本，而且還得了肺病，他的妻子也在日本照顧他。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似乎也無力償還貸款。雖然我們已經支付了租金，可是銀行仍兩次想要法拍這棟大樓，只是兩次都還未找到買主。他們冷酷地跟我們說會把這棟大樓回收，做為他們的員工宿舍。

他們的宣稱令人非常反感，我站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我要如何帶這27位小嬰兒離開這棟大樓？我們又可以去哪裡？難道我應該把這些小嬰兒送回他們的家中，然後關閉嬰兒之家嗎？為了喜歡騎乘和擺動感覺的嬰孩們做的那些紅色木馬該怎麼辦呢？還有為了幫助護士們安撫嚎哭的小嬰兒們做的搖椅又該怎麼辦呢？

「我們對於主會用什麼方式引領我們是一無所知。」

我的丈夫隨性地告訴我說：「再和銀行討論看看吧，說不定這次他們會讓你買下。」對此，我遲疑地問自己：「我敢不敢再挑戰這件事情呢？」而答案總是會回歸到我們自身，「在人命攸關危急的情況下，你就會勇於挑戰了。假若我們關閉嬰兒之家，這些小嬰兒們勢必就會全部死亡。」所以我們堅信親愛的主耶穌必定會幫助我們，使我們勇敢的面對與銀行的協商。

「神會回應你對祂的堅信，留下神蹟。」

有一天，當我的女兒瑪莉安在學習語言時，她的老師對她說：「嘿！回來、回來！」瑪莉安說：「呃，我還在這裡啊！」她的老師對她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妳的心要收回來，回到這裡啊！」我也常常會分心。我們現在有一個大難題，像是買下嬰兒之家、學校等其他問題要解決，然而我也有一些私人的小事情需要處理，所以當我對嬰兒之家、學校等問題深思良久時，有時候心會不自覺地飛走了。

在我們的兒童之家，有一位年僅13歲的小男孩，他就已經厭倦讀書了。我們從他5歲時就開始照顧他，至今已經有8年了。他的母親已經過世了，而他的父親是一位船員，有時一離開就是兩年之久，且音訊全無。他告訴老師說：「我想要出去工作。」不久後他就逃跑了。住在兒童之家隔壁的路德會Hulda護士說：「這個孩子喜歡動物和花兒。」

他不太可能可以找到工作，而且他在這裡又舉目無親。後來，他還是回來了。隔天我帶他到我們在花蓮的義工學校，安排他成為那邊的「特殊生」。也許我們應該為他買幾隻山羊、一些兔子和鴿子，他就會自然而然融入那邊的一些課程，學習如何種植和照顧花朵及其他植物，並感到滿足。

這個月裡，有好幾日我常感覺到心痛。你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心裡盡是濃濃的哀傷，無論走到哪兒，這股哀傷都如影隨形？當你走到星空下，試圖想要遺忘它、甩開它時，你就會更清楚的感受到它的存在，濃到化不開？因為有兩位長久以來一起工作的同工，背叛了我們對他們的信任。

也許講到「相信人」時，我就像是聖經裡的拿單(Nathaniel)，毫無心機。當我們有一些同工離開時，我們只好傷心的「修補我們的破網」(雇用新的員工)，然後繼續工作下去。

「啊…那些不敬愛上帝的人，

將會發現他們的末日近了；

而主的審判將使他們遠離祂，

主將淌著淚水讓他們離開。」

再回來談談學校吧！我們遇到一個新的變化，而這個變化是我從未想過的。學校裡有許多孩子們開始想家，然後就逃走了。這些孩子們的家都是簡陋粗糙的，但對於從未離開過家的年輕學生們來說，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馨與親密感；而學校則有校規，要求他們必須要梳頭髮、洗澡和掃地等等。對於這些從山裡來，自由自在慣的孩子們來說，這似乎難以忍受。

有一天上午，當我到女校時，她們正熱烈談論著名冊裡的學生，校長匆匆告訴我說：「有兩名女學生不見了，可是我們竟然不知道是哪兩位！」往往這些離開的孩子們又會被他們的父母親給帶回來，因為他們知道「教育」是這些孩子們的希望和未來，能讓他們適應這新世界。雖然他們的雙親們都未曾受過教育，但他們能夠理解並抓住這個機會。

丹尼爾博士(Dr. Daniel)是來自紐約的基督教箴言報的雜誌編輯，到這裡參訪幾天，之後世界展望會也會來這裡參觀。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人士，而他們對於這塊土地上卑微的人們都甚感興趣，也十分樂意幫助他們。在十字架底下，我們服務的對象大都是孤兒、漢生病患、窮人之子、烏腳病患者、原住民，而這些人正是那些熱心慷慨助人者所幫助的。

某一日的早晨，在我前往辦公室的路上，我看見一位骨瘦如材的小女孩，穿著對她而言過大的拖鞋，雖然走路不穩，腳步踉蹌，但仍開心地向前走。我也是如此，雖然一路上篳路藍縷，但仍快樂地向前走！

將我所有的愛獻給您們，並為在家鄉盡心侍奉主的您們禱告，懇請主以各種方式幫助您們。啊！能在天堂遇見您們將是何等喜悅的事情啊！

服事主的，

孫理蓮

◣一同參與認養芥菜子 讓愛永不止息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