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師母  

「一個人如同他夢想的理想一樣偉大,

如同他所承擔的愛一樣偉大,

如同他履行的價值一樣偉大,

那麼,他所分擔的喜樂一樣偉大。」

                                                                                                   C.E.Flynn

1965年8月31日

郵政信箱2131

台灣 台北

自由中國


親愛的朋友們:

台灣的八月是陽光明亮灼熱且單調的日子,如此明亮而使人頭昏眼花,如此灼熱而讓雞蛋在任何的路面上均可煮熟。夏蟬一大早便開始它們刺耳的演唱會,它們不斷地重複,直到旋律轉變成持續的呢喃,輕柔到如同海水輕拍著沙灘一般。

另一個颱風經由海洋向台灣撲來,打開收音機便可收聽到颱風的訊息。整整23個小時,每小時平均有3-4次播報著颱風的位置及行徑,播報聲就如同隨風顫慄的愛爾蘭報喪女妖。我們都早已做好防颱準備。我雖然提早上床,卻幾乎每小時都醒過來傾聽颱風是否更接近。

不久後電台傳來一段令人驚駭的報導:「颱風即將登陸,她的中心位置會距離台北不到十哩,風速每小時達到150哩。」緊接著,電台的播報員以困惑及羞愧的口吻說:「我們現在無法確知颱風眼位置,只知道在某處的山區!」

怎麼可能不知道颱風的位置?電台難道不能打電話給市裡,問說:「你們現在有受到颱風的侵襲嗎?」對我來說,我猜颱風已經過了海面。不論如何,到了第二天早上,台北已解除緊張不安的氛圍。我們感恩地重回明亮、灼熱、具挑戰性的日子。

少年之家的男孩們也會在今天離開花蓮,這星期我在花蓮時曾遇見他們,他們不斷圍著我問有關回台北的問題。

一位小男孩看著我說:「妳變瘦了!」另一位年紀較長的男孩,不確定我這位外國女士是否想要受到讚美,便匆促地接續說:「但身體卻很健康且精神飽滿。」我開心的是,這些男孩們膚色看起來黝黑、健康和乾淨。

我覺得應當通知台北的同工,「為了迎接少年之家77位充滿精力的男孩們,我們必須振作起來,並養精蓄銳!」

天父送給這些少年最好的禮物,便是使他們在鄉鎮中有一個新家。我曾多次造訪那片土地,正如同約書亞記上所說:我們必須先在上面行走,才能感觸到那塊土地真的歸屬於我們。少年之家會建築在碧草如茵的小山丘,以及連綿不絕的群山之間,與環境柔和地結合。這樣的地方將會如何影響這些無家可歸的男孩們呢?房舍前有小溪及翠綠的稻田,是一個適合游泳、飼養兔子、栽種作物,且有豐盛的果樹可以讓男孩們隨意摘取的好地方。由於這塊土地並不在主要道路上,因此我們得以廉價購得,但這也剛好符合我的心意。若少年之家太接近大馬路,我反而會擔憂這些男孩的安全!

我們學校中一個教師委員會的老師為全台灣年輕原住民舉行考試(如果我來處理的話,我不會舉辦考試而是讓任何人都進來,並且思索我們可以教他們的東西)。然而考試是這邊的制度,只有最聰明的學生有學習的機會。

看情形我們將又有超過1000名的學生。我們的裁縫師正拚命地為女學生們縫製制服,希望完成的時間能比去年還早,盡快讓他們有合宜的穿著打扮。去年意料之外的制服數量讓我們相當震撼,使我們花了一段時間來處理。

當學校有數百名學生時,我們無法以「碼」來解決布料問題,而是以一匹一匹的布料來做為購買布料的單位。幸運的是,我們以批發價格購入,因此布料相當便宜。由於也無法測量到每位學生精確尺寸的細微差別,我們為制服定出三種尺寸:大號、中號及小號,寬鬆地配合各種身材體型。淡藍色摺裙配上白色寬鬆短衫,襯托著校園的綠色青草和花朵,是何等賞心悅目啊!

  兒童之家和兒童之家別館(世界展望會專案)的男孩們,在海岸邊搭起帳篷,度過了有趣、放鬆和興奮的七天,與平時在學校的生活相當不。傳道者和兒童之家的牧師將帶領學生親近主,尤其是在主創造的美好環境之中。

  明年我們將擁有大禮堂,這樣或許能讓我們的會議多一點正式的感覺。有一天,承包商打電話跟我說要來討論大禮堂建造的位置。他問我說:「我們應將建築物面對海的這邊或那邊呢?」雖然兩邊的景致都美極了,但我們選擇了如同安放在波光粼粼大海中的珠寶般的小島。

在花蓮的這一個禮拜,我們尋找另一個合適的地方來當作閱覽室和圖書館──如同我們在台北已有的。我們看著狹窄而髒亂的地方,雖然這地方可能會被重新翻修,但我仍然拒絕了。縱使貝蒂威廉斯和我用所有處理家務的直覺,仍覺得這地方沒有吸引力。到最後我們只好找一個有足夠空間可以興建圖書館的地方,同樣是面對海洋。當然,在這裡並不稀奇,畢竟台灣是一個海島。

由澎湖來的牧師第二天出現在台北的辦公室中,他首先說:「五年來,澎湖少雨,許多年輕人從前在田野中工作,現在都失業了。」接著他說:「你們能否開設技藝班,教導我們的年輕人針繡毛衣或製作貝殼與珍珠飾品?」

澎湖島上(位在台灣與中國的中間)的居民,幾乎與台灣的原住民一樣貧窮,這項建議對我們來說既合情又合理。在傍晚前,我們申請了油印機以便統計有多少人願意前往,並且也承諾下星期將去澎湖決定上課地點及設計課程。

我們在澎湖有所育幼院,這些孤兒通常是出生在貧窮的漁夫之家,父親往往在捕魚中發生意外而失蹤。育幼院是石造的平房,如果能加蓋第二層樓,我們便可以在二樓開設技藝班。我在下封信將會解釋如何使這規劃落實。

本月我們又從獄中領出一位嬰兒。孩子的母親是如此嬌小年輕,看起來頂多15、16歲,但實際年齡則是超過這歲數。這位母親不僅實際年齡較長,在人生中也已經歷過許多風浪。她過去是與人同居,並未登記成婚,然而同居男友卻在不久後離開她,並再與其他女子同居。嬰兒母親生了兩個孩子後,在憤怒與沮喪的情緒下對前男友潑了硫酸,這也就是她被關進監獄的原因。她說服她姊姊照顧較大的孩子,而在強褓中的嬰兒則哀求我幫她照料。

在我帶走嬰兒後的一個禮拜,她怯生生地問我:「我的孩子還好嗎?」我回答:「第一天他們總是會哭鬧,但隨後便平靜下來了。」又隔了一個禮拜,我帶著嬰兒的照片去看她,她望著照片的神情是如此欣喜愉悅。

我們曾一度好奇她會不會拜託別人來領養她的嬰兒,但從她注視照片的神情,我向辦公室報告說:「她愛這嬰兒,她會自己扶養這孩子」。

在這塊土地,升學壓力非常沉重。尤其對男生來說,都很焦慮地想進入大學或專科,這樣才能晚點入伍服役;然而,本島沒有足夠的專科及大學來容納學生,因此大多數未考上大學的青年便被徵召入伍。

在兒童之家有些大男孩在入學考試中落榜,我們規定如果不能進入一所專科或大學繼續學業,便必須離開兒童之家。在這裡,我們沒有混日子的孩子,如果學生中有人成績低落,我們便會討論他的個案。有時學校會准許他再讀一年,然而如果孩子們想出外工作,我們會讓他離院並介紹工作給他。

 我們很多的大男孩將會在不久後服役,然而大家似乎也都習以為常了。像我們一位來自遠鄉的大男生,因為落榜很快便要去當兵了。

 我徵詢兒童之家督導的意見:「是否將他安置在第二哩路之家呢?」他告戒地搖頭。儘管六年來每天都在聽福音,這個孩子看起來仍然狂野、放蕩、大膽、逍遙自在的樣子。

 我自己在沉思著:「極可能是他有著海盜的血統。」即便我們遲至1927年才來到這塊土地,在南洋的海域中仍有著成千上萬的海盜。我們過去總會聽到許多海盜的冒險故事,但由海盜變為虔誠的基督徒則較為少見。不過我有信心,他在兒童之家所學的將會開花結果。正如同丁尼生在〈尤利西斯〉中所說:「我是參與的一份子。」這對我們的男孩來說是真實存在的。

 我們常望著窗外並喃喃自語:「要下雨了,我是否得再加快一下腳步?」同樣的,我們沉思著:「這兒是否將有戰役?我是否得加快腳步?」我們服務各個層面,總有許多事要盡快完成,而不是就讓時間溜走。

 我目前獨居,旅居加拿大的丈夫在各教會間做著代理人的工作,而我的養女則在加州上課。每當早上我要離開家裡時,我都會猶豫著並思忖:「所有該做的家務事,我都完成了嗎?」

 同樣的,在回到天家前,我也會思考:「所有該做的事工,我都完成了嗎?」目前我的工作中,有些計畫已經開始但尚未完成,其他的則還有遙遠的路途要走。

 兩年前,當葛樂理颱風來臨時發生嚴重的水災,我們其中一個育幼院院區也災情慘重。當時院內兩個小孩逃避不及而溺斃,其他孩子則與照顧人員的手緊握,屈身在樑柱中,並在水退之後被救出。去年我們新建一棟二層樓高的建築,我稱之為「諾亞方舟」。如果這棟建築物交給我建造,我的雙手將會因時間短促而顫抖。這棟樓房相當堅固,但外觀看起來比較沒有家的感覺。

 因此在這個夏季,我盡量使「諾亞方舟」像個家庭:有火爐、書櫃、照片等等,讓小男生們覺得這是個舒適的地方。但如果這是他們真正的家,孩子的母親在哪裡呢?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買臨時性的東西,來遮掩他們所缺少的真正歡樂:一個母親的愛、一個父親的關懷、一個使他們瞭解自己價值和重要性的感覺。在「諾亞方舟」雖然有女舍監在管理,但跟真正的家庭是完全不同的。

 約翰福音上說:「我不但為這些人祈求,也為那些因他們的話信我的人祈求。」耶穌基督將祂的愛,透過這些話語散播在世界上;就像那些回天家的人們,將他們的遺愛送給那些不幸的人們──「畢竟我已離開人世,希望這份愛可以幫助你。」

 我們最大的一個院區──以樂以樂,起初得以成立是因為一位女士捐贈出她的遺產。現在在那裡有七個「家」,以及大約220個孩子。我不禁會想,從天國望向這裡,看到這麼多孩子在草地上玩耍,伴隨著黃昏的光線灑進溫暖舒適的院區,她應該也會感到開心吧?

 願愛這些愛主並在祂事工上協助的人們同在。

服事主的,孫理蓮

 後記:唐和貝蒂威廉斯已從假期中回來,唐將一直待在山區,唐華南和瑪莉安則很快會開始在花蓮主責學校和其他工作。

今年10月我會返回加州和亞利桑那州,鼓勵會友贊助原住民學生獎學金。瑪莎(Martha)會和我在一起,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且因經費和時間的不充裕,我們無法離開我們的總部-格蘭岱爾太遠,因此如果你需要我們請聯絡:

1377 東科羅拉多街,格蘭岱爾市,加利福尼亞州電話 Citrus 1-3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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